今日是三月三女儿节,龙标古城里热闹非凡,随处可见身着汉服的男女老少,让人仿佛穿越回了千年前的时光。
我精心打扮了一番,换上一袭月白色齐胸襦裙,外罩一件淡青色织锦褙子,发间簪着一支精美的点翠蝴蝶簪,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,满怀期待地踏进了龙标的门楼。
抬眼望去,古城的整条街挤满了头戴荠菜花的人家,空气中还浮动着糯米饭与艾草混酿的清香,让人闻之垂涎欲滴。
我漫步在古城的街上,一边欣赏着古色古香的建筑和琳琅满目的商品,一边感受着节日的热闹氛围。
月白襦裙配鸦青披帛的少女提着竹篮笑闹而过,玄色直裰的老者摇着湘妃竹扇指点匾额,连街角卖糖人的老汉都裹着靛蓝布衫,腰间系着条桃红缎带,倒比姑娘家还鲜亮。
街边的茶馆里,传出阵阵欢声笑语,巷口的小吃摊上,摊主热情地吆喝着,招揽着顾客。不知不觉间,日头渐渐攀上了鼓楼,喧闹声也忽然拔高三层。
人群如蚁群般涌动,我被一股莫名的引力牵着,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。
只见九曲回廊外支着个青布幔子,周围挤满了人,里三层外三层,水泄不通。
我好不容易挤到前排,这才看清,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说书人正立于鎏金铜炉旁。
“话说我们的县尉王昌龄年轻时所在的军队被困漠北绝谷,前有强敌,后无退路,生死悬于一线!”说书人声音低沉而有力,带着一丝紧张与悬念,“而身前站着的——”他忽然扬手一拍醒木,铜炉里的香灰应声而颤,“原是漠北女武神拓跋云!”
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声,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随即又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。
“这位女武神惯使双刀,左手判官刀,挥舞间虎虎生风,震慑三军。右手弯月刀,快若鬼魅,杀人于无形。方才一战——”他将醒木重重顿在青砖上,“竟见她左手刀背暗藏淬毒倒刺!”
“昌龄的银甲已碎了大半,额头血珠顺着眉骨滑进护心镜。对面女将的弯月刀映着日光,寒芒刺得人睁不开眼。忽见她手腕轻抖,刀刃竟如活蛇般缠上昌龄咽喉!”
“要遭!”人群里发出惊呼声,随即大家都屏住了呼吸,神情紧张地盯着说书人。
说书人霍然站起,衣袖翻飞如战旗:“哪料王昌龄突然撤剑反手,竟以眉心血抹在刀锋之上——”铜炉中的香烟突然炸开,裹着说书人手势,在半空凝出三点猩红,仿佛那就是昌龄的鲜血,让人触目惊心。
说书人忽地转身,袍袖掠过我耳畔,顿感寒意森森。
“那女将竟在百忙中侧身三寸!”他指尖在虚空中似要划出一道血痕,“这避闪的弧度,恰是漠北狼族古礼——是存心放水,还是另藏杀招?”
说书人骤然止声,从腰间解下个檀木匣子,“当啷”一声脆响,露出柄半锈铁刀。
听众们顿时骚动起来,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,我听见前排有个倒抽冷气的声音:“这莫非是......”
“扶摇月弯刀!”说书人嗓音像刀割风,充满了威慑力。
他斜斜挽个刀花,刀刃映得我眼前发花。
人群突然死寂,我看见说书人口角滴落的汗珠坠在刀身上,竟在锈迹上蚀出寸许深洞!
这一幕让我震惊不已,看来说书人为了说好此书真是下了不少功夫。
“昌龄与那漠北女武神拓跋云已斗了四十余回合。看官您瞧——”说书人指尖蘸了茶水,在榆木桌案上勾画,“昌龄使的是道家剑法‘回风拂柳’,剑法轻盈飘逸,如春风拂柳。女将军使的却是漠北失传已久的‘鬼影刀诀’,刀势诡异莫测,如鬼魅缠身!"
听书者们齐刷刷探出身子,目不转睛地盯着说书人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说书人忽地转身,袖中寒光乍现,这把半锈铁刀不知何时已在他掌心旋转如飞!
“这柄名震天下的扶摇月弯刀!”说书人手腕一抖,那刀竟贴着桌面削过,案上茶盏应声而裂,清冽茶香四散。
这精湛的技艺引得众人纷纷叫好,有人惊呼“好俊的功夫!”
醒木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震得另一盏茶盏中的茶汤泛起涟漪。
“却说那王昌龄眼看要败,幸得结义兄弟使了个银枪‘梨花盖顶’。”说书人说到此处,猛地一个转身,右手五指成爪,向前探出,似是要抓住那银枪,右臂挥动如挥舞长枪,带起一阵劲风,直逼身前虚空,似要将那急雨般的银枪之势尽数展现。
“银枪如急雨般封住女将军攻势,二人一左一右,把那漠北第一女将逼得节节后退。”说到这里,说书人双脚用力一跺,地面微微震动,身子前倾,双臂展开,左右手交替挥舞,做出前后夹击之势,恰似那昌龄与兄弟默契配合,将女将逼入绝境。
那激烈的战斗场景,仿佛就在眼前,让人热血沸腾。
“二人联袂而战,数十个回合下来,女将的气势渐渐衰减。”说书人脚步缓缓挪动,绕着桌子踱步,一边走一边摇头,发出沉重的呼吸声,似在模拟激烈战斗后的疲惫。
大家都沉浸在故事中,为战斗的胜负揪心。
“昌龄看准时机,一剑挑飞她右手弯月刀。那刀破空而去,在夕阳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。”说到此处,说书人猛地一跃而起,右手向上高高举起,手臂弯曲成弧,手指并拢伸直,作持剑状,用力向前一挥,又猛地甩手,似那弯刀带着劲风飞出,在空中划过。
他的身形在空中短暂停顿,右手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,头微微仰起,眼睛望向斜上方,仿佛看到那道优美的弧线划破天际。
这精彩的表演,让众人仿佛身临其境,感受着战斗的惊心动魄。
“‘就是现在!’昌龄大喝一声,正欲擒拿女将。只见女将冷笑一声,竟用右脚凌空一勾,那弯刀如游龙般回到她的小腿上。此刻她已单足站立,手持判官刀,扶摇月弯刀在她的小腿上飞速旋转,气势非但丝毫不减,反而愈发凌厉。”说书人落地后,双脚猛地一跺,身子猛地一震,双手在胸前迅速交叉,随即分开,右手成拳,高高举起,用力一挥,似在与那女将僵持对峙,随后猛地收回右手,右腿向前伸出,单腿站立,右手向前伸直,作持刀状,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。
那凶狠的眼神,仿佛真的是女将在怒视着对手,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好一个……一手一脚!”说书人故意在此停顿,说到“一手一脚”时,声音拉得极长,同时双手在空中用力一抓,随即摊开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,眼睛扫视着台下的观众,吊足了胃口。
大家都被这悬念吸引,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。
“昌龄与兄弟二人面面相觑,正寻思对策,那女将突然暴起,一脚飞踢,弯月刀宛若流星般向昌龄面门袭来!昌龄大惊失色,避无可避,只能眼睁睁看着弯刀如死神镰刀般临近——”说书人突然双手抱头,身体蜷缩一团,脸上露出惊恐之色,眼睛紧闭,嘴巴大张,似在发出惊恐的叫声,随后猛地睁开眼睛,身体向后一仰,头靠在椅背上,双手无力地垂下,眼神中满是绝望。
这逼真的表演,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为王昌龄的命运担忧。
“昌龄气运如何?”说书人突然起身,袍袖鼓动如大鹏展翅,他双臂向上伸展,用力抖动袖子,似要抖落满身的疲惫与紧张,身体前倾,双手向前伸出,似要抓住那未知的命运,双脚用力一蹬,椅子向后滑动,他顺势向前迈了一步,站在桌子边缘,身体微微前倾,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观众,目光灼灼,大声问道。
随后,他迅速转身,整理了一下衣袍,大步流星地走向后台,边走边大声说道:“明日此时,还请各位再来捧场!”背影很快消失在后台的帘幕之后。
"啧,故弄玄虚。"一位穿绸衫的公子摇着折扇嗤笑,"现如今他都当上咱们龙标县尉了,肯定没什么大事。"话音未落,四周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。
我低头掩唇轻笑,心下暗忖这说书先生倒真是个中老手——挥袖间风云变幻,拍案处惊心动魄,连那围观的市井百姓都演得似模似样,这般精心编排的戏码,倒不失为龙标古城吸引游客的妙招,待我回去定要在旅游论坛好好夸赞一番。
望着天际那轮西沉的残阳,橘红色的余晖如薄纱般轻笼古城,飞檐翘角在暮色中渐渐隐去棱角,只余下一片朦胧的剪影,恍若水墨晕染的画卷。
街道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,昏黄的光芒在雾气中显得朦胧又神秘。
我拖着有些不舍的脚步,准备踏上回家的路,正欲举步,却惊觉来时路竟隐没在这曲巷迷宫之中。
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,我攥紧绣着缠枝莲纹的绢帕,只得向街角一处亮着灯火的商铺走去。
铺内,一位身着靛蓝布衫的老妪正俯身整理着竹笸箩,银白的发髻在灯影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"婆婆,"我提着裙角上前,声音不自觉地发颤,"敢问南正街...该怎么走?"
老妪缓缓抬起头,浑浊的眼珠转向我,布满皱纹的手指仍在笸箩里拨弄着什么:"姑娘说的是南正街?"
“是的,婆婆。”
她眯着眼打量了我一番,似乎在思索着什么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缓缓开口:“姑娘,你沿着这条巷子一直往南走,看到有棵百年老槐树的地方,往左拐,就能是南正街了。”
我感激地谢过老妪,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快步走去。
夜风吹过,带着丝丝寒意,我不禁打了个寒噤,鸡皮疙瘩也不自觉地冒出来。
然而,我沿着那条巷子走了许久,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棵老槐树,更别说走出古城了。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,四周一片寂静,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。
这时,我心里的恐惧渐渐涌上来,有些慌乱起来。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——来时精心搭配的靛蓝绣花小挎包竟不知何时遗失了!
我的手机还在包里,没了它,我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,在这茫茫夜色中失去了与朋友联系的唯一工具。
我焦虑万分,大脑飞速运转,突然想起可以借商贩的手机,打电话让朋友来接我。
于是,我开始在古城中四处寻找商贩,终于找到一位卖花灯的大姐,她正坐在摊位前,手中的彩纸在灯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。
我走近她,带着哭腔说:“大姐,我的包不见了,手机也在里面,我想借你的手机让朋友来接我一下。”
大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:“姑娘,你说啥呀?啥手机?我听不懂你在说啥。”说完,便又低下头,摆弄起她的花灯来。
我以为她没听清楚,又重复了一遍,可她依旧是一脸茫然。
我不死心,又接连找了几位商贩,有的摆弄着手工刺绣,有的在卖着当地的小吃,可他们的反应都一样,疑惑地看着我,似乎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西。
我开始怀疑,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用手机?还是我说的话他们听不懂?我的心中越发慌乱,双腿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
我在古城内胡乱地奔跑着,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,顺着脸颊滑落,打湿了月白色的襦裙。
每一条巷子都仿佛是一个无尽的迷宫,我在其中不断地穿梭,却始终找不到出口。
古城里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雾气,灯光在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,仿佛置身于仙境,可这仙境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忧心。
我下意识攥紧了绣着缠枝莲纹的绢帕,冰凉的触感让我升起一股疑云:莫非我穿越了?想到这里我冷汗直冒。
我踉跄着在曲折的巷弄中奔跑,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封,呼吸越来越急促,眼前发黑,只觉得下一刻就要栽倒在这迷雾深处。
寻不到出口的焦虑啃噬着神经,逼得我几近癫狂,只能拼命迈动双腿,好像这样就能挣脱这令人窒息的困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