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室分外清雅,甫一踏入便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气,入门处是一道绘有罗汉松的屏风,绕过屏风走到后面,林静翕才发现是浴桶里的香料散出的香味。
那香料显然是提前备好的,既有舒筋的功效,散发的香气还能助眠。
林静翕闻着那气味,只觉心情都舒缓了几分。
这古代人有钱人真会享受。
程衍走到浴桶前站定,背对着林静翕,侧抬起双臂。
林静翕看到他这动作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帮他脱衣服了。
她走到他身后离他不足一尺的距离,歪着脑袋上下左右地瞧了一遍,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。
犹豫一二,还是走到他身前来,伸手去扯他的腰带,哪知扯了几下也没扯下来,于是又停下来,举起手要去扯开他的外袍衣襟。
程衍身姿挺拔力量魁梧,才好歹没被她扯倒了去,只低头皱眉看着她,面色微愠,不明白为何她举止这般蠢钝:“你背后的主家派你来之前,难道不曾先教你一些服侍人的本事?”
林静翕听这一句吐槽,自然知道他所说的“服侍”别有意味,但也并不恼怒,只是故作疑惑回道:“主家?我没有主家,更没有服侍过别人。”
程衍被她气得一噎,将她抓着衣襟的双手扯下来,挪到腰带的扣子上,只听咔哒一声,便将腰带解开了。
正在林静翕惊奇于这腰带的设计时,程衍放开了她的手,复又侧举起双臂来。
林静翕回过神来,举手又去扒开他的外衣。
她平视的目光恰好看得到他的下巴,忽而觉得有些尴尬,只好低下头去。
程衍也低头看她,只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垂得似个鸵鸟,双手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。
但林静翕到底是第一次帮男人脱衣服,脱到只剩一层里衣亵裤便停住了。
程衍戏谑道:“为何不脱了?”
罢了,林静翕咬咬牙撇过头去,伸手轻轻抓住他里衣的衣襟一角,慢慢扯下来,露出他开阔的胸襟。
然而这一幕在程衍看来却是她欲拒还迎,因而玩心大起:“动作麻利些,下面还没脱呢。”
林静翕只好回过头来,目视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,饶是在电视上看过不少男明星的她也禁不住脸红。
她闭上双眼,不敢看他的身体,双手摩挲着向他裤头摸去。
程衍看着她红润发烫的脸颊,觉得颇为好笑,却忍不住心道这果真是只狐狸精,作出这一副羞答忸怩的样子。
然而感受着她在自己身上游离摸索的柔软指腹,他竟也微微变了脸色。
他清咳了一声,终究没让她替自己脱掉下半身:“可以了。”
程衍兀自踏进浴桶之中,靠在桶壁上,闭目养神道:“去将卧房的香炉点上,拿套干净衣裳过来。”
得了令的林静翕逃命似的离开了净室。
……
净室与卧房相邻,林静翕走到卧房门口时,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大满怀。
“哎呀——”
“啊——”
两声痛呼同时响起。
被撞的女子堪堪扶住了门框才没跌倒,因而愠怒道:“是谁这么莽撞,平日教的规矩都忘了不成——”
她稳定身子一看,面前的女子一副生面孔,肌肤雪白,梳着堕马髻,与一般丫鬟的打扮有些不同,再瞧她身段高挑,玲珑有致,难道她是……
碧云脑中顿时警铃大作,内心酸涩,却并未表露出来,只温声笑问:“不知……姑娘是?”
林静翕急忙解释:“对不住对不住,我是新来的丫鬟。”
原来是丫鬟——
碧云内心松了一口气,释然笑道:“原来如此,我是这里的一等女使,叫碧云,姑娘是跟着爷一起回来的?”
“是的。我姓林,碧云姑娘叫我静翕即可。”
原来她就是云鹰方才要找的碧云,林静翕心想,如今自己是丫鬟,碧云是一等女使,就是自己的领导了,可不能得罪了。
“世子爷在净室沐浴,让我拿套干净衣服过去,我刚来府里不太熟悉,冲撞了姑娘,真是对不住,能否烦请姑娘告诉我世子爷的衣服放在哪里呢?”
碧云道:“我去取了给你,随我来。”
碧云进了卧房内室,从檀木衣柜中拿了衣服,手捧着衣服,思忖片刻,微笑着说道:“你对这里不熟,还是我拿去给爷吧。”
林静翕内心顿生感激,巴不得有人替她干活,不想再去净室里闹出尴尬场面,于是便一口答应了:“如此便麻烦姑娘了。”
……
碧云兀自离去,林静翕却开始打量起来这卧室来。
雕花楠木拔步床上,正值盛夏,床上铺着墨色山水冰丝被,床头放着竹枕,素纱帐被拢起挂在钩子上。
床边有一案桌,案头一支天青色瓷瓶,里面插着青青莲叶,旁边放着一盏博山薰炉,林静翕凑近去看,拿起薰炉盖子,琢磨了半宿也没懂怎么点香。
她又来到外间,靠窗边摆着一张床榻,不如里面那张拔步床精致,正想坐下来歇息,就听见有人进来。
“林姑娘。”
林静翕起身走出去:“我在这。”
碧云笑了一笑,走过来,问:“姑娘,方才你说你姓林,叫静翕?”
“对,是的。”
“姑娘勿怪,方才爷问起你的名字,我不知你是哪个静字哪个翕字,怕回错了。”
方才她进了净室,将衣服放在衣桁之上,正要退下之时,爷却叫住了她。
程衍将手中的帕子举起来,背对着她,冷声道:“过来擦背。”
世子爷平时沐浴从不叫人服侍,今天却第一次叫人擦背。碧云心中雀跃,强压住欣喜,恭敬回复道:“是,爷。”刚走过去伸手要去接过帕子,却见爷回过头看了她一眼,问道:“怎么是你?”
碧云随即反应过来是问随他一起回来的丫鬟:“爷可是要寻那同您一起回来的林姑娘林静翕?”
程衍愣了一下:“大抵是叫这个名字。她去哪了?”
碧云心中石头落地,原来爷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,看来是自己多虑了。
“回爷的话,我见林姑娘神色有些疲惫,便叫她歇息去了。”
程衍听后,冷哼了一声,心想方才还一脸娇羞,如今又神色疲惫,怕是想支开人搜东西。
他淡淡道:“退下吧。”
碧云只觉世子爷今日脾气有些古怪,却也没多想,恭敬地退下了。
……
“安静的静,翕的话……”林静翕不知道这朝代的字是否和现代一样,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听过诗经,想了一会儿,还是道:“是‘兄弟既翕,和乐且湛’的翕字。”
原来读过书。
碧云只略认识几个字,并未正经读过诗文,如今林静翕念了这句诗,却也不知到底是哪个翕字,但仍旧装作恍然大悟:“原来是这两个字,静翕,我记下了,以后万不会忘了。”
不知爷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女子,府里并不缺丫鬟,从前是她贴身伺候着爷,为何突然从外头带回一个女子当贴身丫鬟。
碧云内心疑惑,面上却不露。
“碧云姐姐,世子爷让我点香,我……没点过,可以教教我吗?”
“没问题,你随我来。”
看着碧云一脸和善好相处的样子,林静翕内心松了一口气,对接下来的丫鬟生活也少了一点点担忧。
……
程衍多日来赶路,只在河边匆匆洗过,如今泡了一澡,身心舒畅。
他湿着发,走到桌边坐下。
却见林静翕待在一旁昂头看着屋顶,也不知在想什么事。
“这房梁上是有什么金银珠宝,还是谍情密报,竟让你看得忘记服侍主子了?”
林静翕低下头,偷偷在他背后白了一眼:“世子爷有何吩咐?”
程衍被气得呼吸一滞,只觉这丫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,简直蠢钝如猪,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,他冷声道:“过来绞头发!”
林静翕被他呵得一愣,吓了一跳,不敢再懒怠,只好闭嘴不言拿起旁边的帕子,小心翼翼地绞起头发来。
……
下房院子,碧云捧着茶杯,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深思。
“碧云姐姐!”春杏跨过门槛,高兴叫道:“方才云侍卫领来了一位姑娘,看着浑身脏兮兮的,叫我给她备水沐浴,谁知打扮一番之后,竟美得像个女仙子!”
碧云闻言,问道:“你说的可是那位林姑娘?她的发髻是你梳的?”
春杏一听,知她原来她见过林姑娘了,更加欣喜,有些八卦:“碧云姐姐见过了?我是不是梳得很好?姐姐,你也觉得她果真是美人对吗?怪不得爷会看上她要她伺候呢。”
碧云一听,霎时明白了大半。
春杏以为林静翕是爷纳的小妾,故而给她梳了这么个发髻,让自己好一顿猜测和担忧。
“你个小蹄子!”碧云伸出指头戳了一下春杏的额头,“那是爷从临安带回来的丫鬟,你做什么将她打扮成那样!”
春杏一听,顿时失了神色,惊慌道:“这……我以为云侍卫让我带去爷房里,是那个意思,如今这,我该怎么办呀,也不会罚我吧,碧云姐姐救救我!”
碧云喝了一口茶,放下茶杯,伸手抚了抚春杏肩头,安慰道:“你呀,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。”他将春杏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,“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,爷若是怪罪起来,我向爷为你求个情就是了。”
春杏神色松了下来,抓住碧云的手,感激道:“谢谢碧云姐姐!你对我最好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