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。
天还未全亮,碧云早早便唤醒了林静翕,二人利落地用过早饭,一同立在程衍卧房门外等候。
林静翕端着铜制脸盆连连哈欠,手腕也酸得不行,想到门内程衍呼呼大睡,心中不禁觉得有些不平衡。
这该死的封建社会。
她站得笔直,想歪头打个盹,却被一旁忽然开口的碧云吓了个激灵。
“林姑娘,一会儿服侍爷的时候,要低着头,不可直视爷的眼睛。”
林静翕忙点头:“哦,好。”
天色渐明,卧房内的人终于有了动静。
程衍方才睡醒,声音有些沙哑:“进来吧。”
二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而进。
林静翕将脸盆放置在木制面架上,稍微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,转过身时,碧云已经在程衍束发了。束好发后,又取来衣袍为他穿衣。
林静翕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套流程,也不由得打量起程衍来。
程衍生得高大,身材挺拔,肩宽背阔,昨日替他脱衣时,她只顾着害羞,还没认认真真地看过他,今日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瞧着,不禁感慨他确实是一个潇洒英俊的美男子。
程衍自是发现了她直勾勾打量自己的眼神,心感不悦,遂冷声道:“昨日说不会伺候人,如今怎的还站着傻愣,有先生在此授课也不学?”
林静翕被斥得一噎。
也罢,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。
她恭顺地上前看着碧云如何操作。
碧云将环形玉佩系上腰带后,又行至面架前,将棉帕放入盆中浸湿后拧干,双手递给程衍。
程衍接过棉帕,净过脸,略微整理着装后,兀自出了门。
林静翕默默将一切记在心里,直至程衍出了卧房方才在缓缓出了口气。
……
国公府书房内,卫国公执笔一落一提,挥斥方遒,一静字即写成。
“父亲。”程衍端正立于门槛之外。
程衍刚及弱冠,前些日子回临安祖庙加冠礼,本应由其父卫国公亲自主持,奈何行冠礼前几日陛下单独于垂拱殿召见宰执和国公,诉及后宫纷争,其心惶惶,终日寝食不安,恐李贵妃腹中胎儿危矣,必要可信的肱骨之臣守卫京城,以防事变,是以卫国公只能留守京城。
昨日程衍回来时风尘仆仆,因急于报平安,未梳洗便来拜安,又谈及遭遇刺客之事,心中难免担忧,今日见他衣冠端正,面容楚楚,心中担忧便减了大半。
卫国公温和笑道:“衍儿,进来吧。”
程衍入门便禀告:“昨日暗探来报,刺客乃是沈舑派出。”
卫国公闻言抬头:“果真如此,沈舑眼见拉拢为父不成,竟想以此强逼,实在无耻!”
程衍点头赞同:“好在如今孩儿已回了京城,沈家不好再动手了。”
卫国公将笔轻轻搁下,叹道:“明面上不好动手,只怕背地里未必能如我们所愿……”
程衍皱眉不解,卫国公见状补充道:“沈舑此人贪婪至极,不达目的绝不罢休。先前宴请和刺杀不过是小试牛刀,以期查探我国公府实力。”忽而话锋一转,“他有一女,名沈蔓儿,年已十八,迟迟未议亲,只怕是为了通过联姻掌握军权。”
程衍脑海中搜索着,方才想起似乎确实有沈蔓儿这么一号人物,然而对她的印象半分皆无。
陛下体弱,又忧虑多思,似有摇摇欲坠之势,于国家朝政之事力不从心。京中局势波诡云谲,卫国公府和定远侯府都牵扯其中,笼罩在京城上空的乌云一时难以明朗。
卫国公叹气道:“姑且先静观其变。”
随后父子二人又谈及临安府中之事和归京之事。
“孩儿本欲乘船沿运河北上归京,但水路太慢,所以弃了船改用车马,昨日孩儿已将遇刺之事用书信快马告知舅舅,叮嘱舅舅也多加留意。”
卫国公点头,忽而抬眸看着程衍:“听闻你昨日带回一个女子?”
程衍微愣,随即一想自己院中有些人是父亲拨过来的,他知道再正常不过,遂冷静回道:“那女子形迹可疑身份不明,又和刺客同时出现,孩儿怀疑她与刺客是一派人,但没有证据,所以留她在身边,以静观其变。”
卫国公微松了一口气,末了,怕自家儿子责怪自己一般,开口解释道:“衍儿莫怪,朝堂局势纷繁复杂,我们身在局中,若因行事不端而被人指摘,恐有引来灾祸。”
程衍恭顺地垂下眉眼,回道:“孩儿明白。”